莲之絮语——读汤志义的《印象?莲蓬》系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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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师悠游于岁月山河，他们的符号和意象简洁、跳跃、鲜明。瓦格纳的神祗，福克纳的乡村，齐白石的虾，陶渊明的菊，如同光与影，在人类的书本、记忆、心灵深处摇曳伸展、呼吸不止。生而有涯，美无涯，这是艺术独特的魅力与召唤，一代代优秀的画家，诗人应运而生，为美歌唱，献祭。

    但凡爱莲之人，阅读汤志义的《印象•莲蓬》系列，必定欣喜，世间有同道，莲蓬遇知音。莲荷之恋，自屈子以降，李商隐、周敦颐再到朱自清，曲径通幽至中国文人的精神后花园。其实在文人传统之外，莲意象始终在佛的国度里格调庄严，且保持了质朴清越的民间性，“江南可采莲，莲叶何田田”，“低头弄莲子，莲子清如水”。莲可生于帝王庭院，亦可旖旎于乡间清寂的方塘，迎秋风起舞，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言说此境。

    基于儒释契合之上的洒脱超然，莲给予了汤志义精神滋养的无限空间。而东游西历，锐意创新的艺术家对莲的当代性，则表达了更多的反哺愿望。似乎多年的努力，正在加深或调整业已形成的莲的美学经验与视觉表达的文化传统。

    在汤志义郊外的工作室，有个苗圃，挖了沟渠，其中漂着莲。莲不在多，三两朵即是。它们的意义，不仅仅提供观察和摹写，还有沉思、念想。夏季的夜晚，大概就有蓝色的月光，流泻在半亩小小的荷塘，或许蛙声，笑语，人类的情思，都笼在那些不说话的花儿上。

    莲，汤志义画了很多，想必以后还有更多。这些莲季节不同，晨昏不一，场景各异，整合成有意味的形式，我们于其间，可以真实地触感莲的生活和生命。她们也梳洗妆扮，也爱恨悲喜，基调却明亮温暖。因现代漆画语言对于传统绘画语言的有益补充，我们不仅承接到画家从历史之河传递而来的一盏灯，一份艺术赤子心的中国情结，同时大面积中国红，黑，金的大胆渲染铺陈，材料技法背后的眼与心，充分淋漓地建构艺术家自己的莲之形象。

    流连于汤志义的《印象•莲蓬》系列，瞬间视觉的震惊不言而喻。丰盈的物象，饱满的色彩，一步步挖掘进我们内心的感动。禅与诗，“艳与寂”，一场无声的争战在审美的领域展开。辽阔的大海危崖耸峙。所谓的共鸣，有时表现为更高的坐忘。

    成就一幅漆画，耗时耗工十分巨大。里尔克撰写罗丹传时揭示，艺术的全部秘密在于劳作。这一艺术创作的朴素真理，在汤志义身上得以彻底呈现，必须历经上万遍的汗水打磨，那些荷塘里的花、叶、莲蓬方才灼灼其华，如同得到天堂荣耀的一束光。灵感不能靠祈祷，必须在耐心的劳作与守候之间孵化。

    先锋到大师，这条路很远很漫长。天赋是前提，重要的在于是否能够承担，承担艺术的责任与使命。安妮宝贝写了一本小说《莲花》，写人的内心朝圣之旅。历时数载，汤志义始终不渝地描绘、刻画他的莲花，二者异曲同工。

    莲，上苍赐予东方的神秘礼物，性清凉。在象征、隐喻的旧文本时代，莲不断地复制关于高贵、纯洁的神话。在当代，莲何为，艺术又何为？汤志义用笔触上行、下行，为了拓宽历史思考的边界和深度。

    但毫无疑问，正如瓦雷里眺望水仙，梵高燃烧向日葵，汤志义以莲蓬奠定了他的当代漆艺术。不知是汤志义选择莲，还是莲选择汤志义，恋人间只有絮语，毋庸理由。一枝莲，一抹色彩，目击而道存。

——刘伟群（诗人）